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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麦穗》赏析
 
     

                                        

 

愿人间多几分真情

        ——《拣麦穗》赏析

 

《拣麦穗》是张洁回忆童年生活的“大雁系列散文”之一,发表于19791216日《光明日报》,是张洁散文中的经典之作。

主题思想  

散文通过对几十年前拣麦穗的一段往事的回忆,主要描写了一个卖灶糖的老汉和一个天真无邪的乡村小姑娘之间的纯洁感情。他们相互依恋,都从对方身上感到人间的温暖,但又丝毫不想得到什么回报——“没有任何希求,没有任何企望的。文章抒发了作者希望人间真情常驻的心声,同时,也对这种希望的难以实现,流露出淡淡的感伤。

作品分析

本文中叙述了两个拣麦穗的故事。一个是关于所有在农村长大的姑娘”的,一个是关于叙述者“我”的。前者用概括的方式来叙述,它是许多人的共同故事,通过这个故事,表现了农村姑娘在少女时代对未来人生的纯真而朦胧的幻想,对实现幻想所付出的热情和努力,以及在现实人生中的一再失落。在这被一再重复的故事中,显现出一种对平凡、苦涩人生的怅叹之情,表现出对幻想的困惑和人生的孤独感。它是另一个故事的情感铺垫。

后面一个拣麦穗的故事是关于的具体的故事,这个故事又是通过成人之后的叙述者以回忆的口吻叙述的,正是在这种从容舒缓的叙述中,传达出一股感人的力量。老人与小女孩是文学史中一组很值得注意也很有意义的意象,这里面寄予了太多的内容。他们都是寂寞的,无论萧红的《后花园》,还是张洁的《拣麦穗》,都有其潜在的感伤和希冀。“我”作为一个农村女孩,从童年时起就模仿大姑娘们去拣麦穗,虽然不明白这一举动的真正意味,但同样感受到了人生的孤独,对人世间的冷漠和粗糙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正因如此,她与“卖灶糖的老汉”之间的情感才会如此感人,作者对卖灶糖老汉的那种没有任何希求、没有任何企望的朴素的爱才会格外珍重。

本文后半部分出现的树梢上的那个孤零零的小火柿子的意象,在全文中占有中心地位,它凝集着作者在全文表达中的所有情感,也是最容易拨动读者情感心弦的一个意象。作者在文章中两次写到小火柿子。第一次的写实,写站在村口的一棵柿子树下,在寂寞和思念中等待“卖灶糖老汉”的到来,但写实中也已有了情感的铺垫。作者写它“让冬日的太阳一照,更是红得透亮”,是一种烘托,它象征着小女孩对抚爱的期盼和希望。第二次再写到“小火柿子”时,小女孩已经知道了“卖灶糖老汉”的死讯,这时候那“红得透亮的色泽,依然给人一种喜盈盈的感觉”的描写则是一种反衬,突出了小女孩的悲伤、失望和孤独。在希望与失望的交织、对立中,进一步突出了“小火柿子”的象征意蕴,强化了这一意象的艺术感染力。

这篇散文发表于1979年。张洁以人性的“灶糖”来结撰这篇古老的故事,正是她随着新时期“反思文学”思潮在文坛上崛起之时。她抚摸着祖国母亲留下来的累累的“文革”伤痕,在痛苦中深深地反思。她在散文集《在那绿草地上》里深情地说:“我实实在在地感到我身后有那么一个伟大的、卓绝的、历尽艰辛而仍然挺立着的民族。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象我们中华民族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而仍然挺立,仍然奋进。那时候,当我远离着她,冷静地把她的美丽和缺陷看得更清楚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地爱她,我的受苦受难的母亲!如果让我再重新投一次胎,我仍然会选择你,妈妈!”所以,作品所抒写的人性中间,包含着她的社会责任感和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因为是以抒情散文的形式,发挥这种艺术体制的特点,所以笔触不是直接、不是正面地批判“文革”那摧残、扭曲人性的时代,而借用一个古老而且美丽的故事,委婉地呼唤着人性的复苏,呼唤着人间的几许真诚。故事的最后,借大雁姑娘对老汉刻骨铭心的“依恋”——虽然当年为老汉预备的“烟荷包”早已丢失,但“烟荷包”却依然占据着她的心灵,向读者证明,美永远不会毁灭,那中华民族固有的人性美,会重新回到现实的人间,人性的琼浆玉液会重新滋润人们长久饥渴、受伤喋血的心灵。

张洁始终是一个痛苦的理想主义者,她始终以一种社会悲悯和人世俯瞰的精英姿态,传达对社会人生和女性的体验,成为80年代文学主流中不可忽视的一道景观。我们读这篇散文,不禁感到心颤而久久失去平静。它之所以这么动人心弦,因为它象一曲悠远的轻音乐、一首令人低徊的抒情诗;因为作者赋予了这个故事以悲剧神韵。不仅故事本身具有悲剧性质,而且作者善于在散文中间创造悲剧气氛。

开头部分的几节,不是直接切入故事,而是浓墨重彩地勾画故事发生的人文环境和色彩暗淡凝重的背景,叙说黄土上在贫穷、落后的生活中,姑娘们在拣麦穗的风俗画中寻找着、创造着自己的婚姻幻梦想,以及这种茫然追求不可避免的、“全部变了味儿”的悲剧命运。这样为整个故事创造了浓烈的悲剧情调。结尾部分,反复渲染大雁姑娘在老汉死后对失落之梦的追觅,尤其在煞尾时叙说那只烟荷包“它不知被我丢到哪里去了”的细节,而使故事一唱三叹,余音绕梁,留下了不尽的悲剧意味。首尾的圆合,序曲与尾音的对峙,姑娘们的幻梦与大雁姑娘的幻梦这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使悲剧的“人性”主题得到了诗情盎然的表现。加之全文始终以大雁的自述口吻作为叙述角度,以舒缓平静的节调叙说牵动九曲回肠、铭感五脏六腑的“忘年交”这“情结”,以此使读者一起与大雁揪心动容,在同一悲剧中产生共同的悲剧体验,因而读者更是平添了几多悲凉、几多凄怆的情绪色彩。黑格尔说;“艺术对于人的目的在使他在对象里寻回自我。”张洁在这里更懂得怎样使读者参与她的审美创造,一同去寻回自我,从而产生强烈的悲悯情绪。正因为张洁注意切中肯綮地把握着悲剧情调与悲剧气氛,使这篇散文在艺术表现的整体风格上有着透彻的悲凉与透彻的悒郁。

艺术特色

《拣麦穗》是一篇别具艺术风致的散文。

首先,以内心独白的方式刻画小女孩的心理,心态描写真切细腻,感情真挚朴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倒是真的越来越依恋他。”“我常常目送老人的背影远去我真的担心了,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去。这是一种叙事和抒情相结合的方法。以内心独白为基础,夹以穿插人物的活动,交待故事的进程,造成通篇散文发自心灵的,深深的、轻轻的、淡淡哀愁的叹息气氛。

其次,为了突出偏僻乡村固有的、本色化的人性与人情,并强调其至美,作品在艺术上以“丑”显美,将两个人物形象都描画而为“美丑联体”的意象,外面都具有“丑”的特征,通过形“丑”与神“美”的错倒、反差,达到人性“美”的讴歌。小时候的大雁,又馋又傻,长得“极其丑陋而又没人疼爱”,甚至还傻乎乎地为自己选定的男人,缝了一个“猪肚子”似的烟荷包。卖灶糖的老汉,“象半个葫芦样的后脑勺上”,闪着“长长的白发”。可是,写“丑”是为了突现“美”,是为了突现“丑”小丫和“丑”老头畸形的躯体里,深藏着金子般的心,即至美的人性。“丑”和“美”在他们身上奇妙联体、相反相成地交织着、联结着,作者在如诗如画的人性风俗描写中,故意抹上“丑”的、不相和谐的几笔,目的是通过缺陷的美,以期在艺术表现上充分肯定老汉、大雁美好善良人性的存在与完形。

寓意的深沉含蓄也是文章的一个特色。从表面看,文章记叙的是儿时平常的往事,但不管是歪歪咧咧提篮跟在大姐姐身后的行动,还是二姨贼眉贼眼的戏谑,或是老汉对“我”的疼爱,以及“我”对老汉的依恋,其间却潜藏着作者对人世间真情的感念和成人后对人与人之间往往缺乏勾通、缺乏关怀的哀愁。这哀愁似乎是起因于某种孤独感,某种对于人世间的冷漠和粗糙的敏感,因此作者才格外珍视那卖灶糖的老汉的疼爱,因此,渗透在这一平淡故事之中的,恰恰是作者对人间真情的强烈呼唤。也许作者的哀愁中也包含了一丝对于理想本身的困惑,所以作者才尽力以通达的口吻来谈论那些农村姑娘和童年幻想的告别。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含而不露的哀愁赋予了整篇散文一种内在的和谐,也正是这哀愁加强了作品那从容舒缓的叙述文体的抒情意味,使它能在不知不觉中拨动读者灵魂深处的心弦。

语言自然朴素、明净清丽,也是艺术上的鲜明特色。修辞立其诚。全篇的语言仿佛是从作者肺腑里流淌出来的、晶莹透明的心泉之水,选字炼词、组句成话,均发自内心的一片至诚。而且,作者在语言色调与韵味方面,注意以童心写童真。如写“我”拣麦穗的感触:“那篮子显得太大,总是磕碰着我的腿和地面,闹得我老是跌跤”。再如,在大雁眼睛里写大人对她那句“嫁老汉”傻话的反应:“她们全都放声大笑,象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地叫着。”等等。对这些语言的艺术锤炼,作者能够进入“我”——大雁的思想与语言的“角色”,因此拟态逼真、浑然天成,颇具儿童的心理感觉色彩。 

 

    阅读思考题

    1.简析《拣麦穗》的主题意蕴。

    2.简析《拣麦穗》中“树梢上的那个孤零零的小火柿子”的象征意味。

    3.简述《拣麦穗》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