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 妇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

　　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
　　我的哀戚唯游蜂之脑能深印着；
　　或与山泉长泻在悬崖，
　　然后随红叶而俱去。

　　弃妇之隐忧堆积在动作上，
　　夕阳之火不能把时间之烦闷
　　化成灰烬，从烟突里飞去，
　　长染在游鸦之羽，
　　将同 止于海啸之石上，
　　静听舟子之歌。

　　衰老的裙裾发出衰岭，
　　徜徉在丘墓之侧，
　　永无热泪，
　　点滴在草地
　　为世界之装饰。

有 感

作者：李金发

　　如残叶溅
　　　　血在我们
　　　　脚上，
　　生命便是
　　　　死神唇边
　　　　的笑。

　　半死的月下，
　　　　载饮载歌，
　　　　裂喉的音
　　随北风飘散。
　　　　吁！
　　　　抚慰你所爱的去。

　　开你户窗
　　　　使其羞怯，
　　　　征尘蒙其
　　　　可爱之眼了。
　　此是生命
　　　　之羞怯
　　　　与愤怒　？

　　如残叶溅
　　　　血在我们
　　　　脚上，
　　生命便是
　　　　死神唇边
　　　　的笑。

琴的哀
作者：李金发

　　微雨溅湿帘幕，
　　正是溅湿我的心。
　　不相干的风，
　　踱过窗儿作响，
　　把我的琴声，
　　也震得不成音了！

　　奏到最高音的时候，
　　似乎预示人生的美满。
　　露不出日光的天空，
　　白云正摇荡着，
　　我的期望将太阳般露出来。

　　我的一切的忧愁，
　　无端的恐怖，
　　她们并不能了解呵。
　　我若走到原野上时，
　　琴声定是中止，或柔弱地继续着。

夜之歌

作者：李金发

　　我们散步在死草上
　　悲愤纠缠在膝下。

　　粉红之记忆，
　　如道旁朽兽，发出奇臭。

　　遍布在小城里，
　　扰醒了无数甜睡。

　　我已破之心轮，
　　永转动在泥污下。

　　不可辨之辙迹，
　　惟温爱之影长印着。

　　噫吁！数千年如一日之月色，
　　终久明白我的想像，
　　任我在世界之一角，
　　你必把我的影儿倒映在无味之沙石上。

　　但这不变之反照，衬出屋后之深黑，
　　亦太机械而可笑了。

　　大神！起你的铁锚，
　　我烦厌诸生物之汗气。

　　疾步之足音，
　　扰乱之琴之悠扬。

　　神奇之年岁，
　　我将食园中，香草而了之；
　　彼人已失其心，
　　在混杂在行商之背而远走。

　　大家辜负，
　　留下静寂之仇视。

　　任"海誓山盟："
　　"溪桥人语，"

　　你总把灵魂儿，
　　遮住可怖之岩穴，

　　或一齐老死于沟壑，
　　如落魄之豪士。

　　但我们之躯体
　　既偏染硝矿。

　　枯老之池沼里，
　　终能得一休息之藏所　？

　　一九二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