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骤雨》
“这是什么人家?”
①油条。
②一排丛生的小柳树。老孙头往四外瞅了一眼,看到近旁没有别的人,才说:“别家还能有这样宽绰的院套?瞅那炮楼子,多威势呀!”“是不是韩老六的院套?”
“嗯哪。”老孙头答应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了。
这挂车子的到来,给韩家大院带来了老大的不安,同时也打破了全屯居民生活的平静。草屋里和瓦房里的所有的人们都给惊动了。穿着露肉的裤子,披着麻布片的男人和女人,从各个草屋里出来,跑到路旁,惊奇地瞅着车上的向他们微笑的人们。一群光腚的孩子跟在车后跑,车子停下,他们也停下。有一个孩子,把左手塞在嘴里头,望着车上的人和枪,歪着脖子笑。不大一会,他往一个破旧的小草屋跑去,一面奔跑,一面嚷道:
“妈呀,三营回来了。”
车道上,一个穿白绸衫子的衔长烟袋的中年胖女人,三步做两步,转进岔道,好像是怕被车上人瞅见似的。
车子停在小学校的榆树障子的外边。萧队长从榆树丛子的空处,透过玻璃窗,瞅着空空荡荡的课堂,他说:
“就住在这行不行?”
大伙都同意,一个个跳下车来,七手八脚地把车上的行李卷往学校里搬。萧队长走到老孙头跟前,把车钱给他,亲亲热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并且说道:
“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回头一定来串门吧。”老孙头把钱接过来,揣在衣兜里,笑得咧开嘴,说道:
“还能不来吗?这以后咱们都是朋友了。”他说完,就赶着车,上街里买酒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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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队长打算去串门,走出小学校,瞅见一个中年汉子在道旁井台上打水。
“队长同志,吃晌①了吗?”这人笑着打招呼,萧队长一面点头答应,一面瞅着这人的粗大的手指,宽阔的肩膀,穿着一件破蓝布衫子,他想:“是个庄稼人,”就走到他跟前,问他:
“你贵姓?”
“我免贵姓刘,叫刘德山。”中年人回答,接着就笑嘻嘻地邀萧队长往他家里去串门,他担了满满的两筲②水,往道北走,萧队长跟他并排地走着。
①吃午饭。
②水桶。
“队长同志,听到是叫同志的人,我就不怕。”刘德山担着滴滴溜溜的水筲,边走边说:“三五九旅三营来这屯子打胡子,有一个班住在我们家,一早起来,又是担水,又是劈柈子,又是扫当院,真是处处为咱老百姓。昨儿你们来,西屋老熊家娘们慌慌忙忙的,把一只下蛋的大黑老抱子①藏在躺箱里,碰巧这母鸡下了个蛋,给大伙报喜,咯嗒咯嗒,叫得没有头,把她急坏了。我说:不用着忙,我去打听打听。我出去一会,慌忙跑回跟她说:快把你那大黑老抱子宰了,人家军队正在找小鸡子哩,她当是真的,拿把菜刀去宰那母鸡。我说:骗你的,这不是蒋介石的胡子军,是正装的人民军队,你们黑老抱子拿去送队长,他也不要呀。”
听他说话,萧队长心想:“嘴上是好的,可不知道他家底和心眼怎样。”
到了刘德山家里,看到院套挺宽敞,铺着地板的马圈里,拴着三匹马,正在嚼草料。牲口都是养得肥肥壮壮的。朝南的三间草屋,样子还有七成新。东屋的窗子镶一块玻璃。萧队长想:“这个人至少是富裕中农。”他现在光想找贫雇农唠嗑,待要不进屋,又已经来了,他又寻思:“也可以谈谈,对农民的各个阶层都应该熟悉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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