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里的五个人》
玻璃门开的时候,露着张印度人的脸;印度人不见了,玻璃门也开啦。门前站着个穿蓝褂子的人,手里拿着许多白哈吧狗儿,吱吱地叫着。
一只大青蛙,佛着两只大圆眼爬过来啦,肚子贴着地,在玻璃门前吱的停了下来。低着脑袋,从车门里出来了那么漂亮的一位小姐,后边儿跟着出来了一位穿晚礼服的绅士,
马上把
小姐的胳膊拉上了。
“咱们买个哈吧狗儿。”
绅士马上掏出一块钱来,拿了支哈吧狗给小姐。
“怎么谢我?”
小姐一缩脖子,把舌尖冲着他一吐,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Charming,dear!”
便按着哈吧狗儿的肚子,让它吱吱地叫着,跑了进去。
三、五个快乐的人
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
白的台布上面放着:黑的啤酒,黑的咖啡,……黑的,黑的……
白的台布旁边坐着的穿晚礼服的男子:黑的和白的一堆:黑头发,白脸,黑眼珠子,白领子,黑领结,白的浆褶衬衫,黑外褂,白背心,黑裤子……黑的和白的……
白的台布后边站着侍者,白衣服,黑帽子,白裤子上一条黑镶边……
白人的快乐,黑人的悲哀。非洲黑人吃人典礼的音乐,那大雷和小雷似的鼓声,一只大号角呜呀呜的,中间那片地板上,一排没落的斯拉夫公主们跳着黑人的跸跶舞,一条条白的腿在黑缎裹着的身子下面弹着:——
得得得——得达!
又是黑和白的一堆!为什么在她们的胸前给镶上两块白的缎子,小腹那儿镶上一块白的缎子呢?跳着,斯拉夫的公主们;跳着,白的腿,白的胸脯儿和白的小腹;跳着,白的和黑的一堆……白的和黑的一堆,全场的人全害了疟疾,疟疾的音乐啊,非洲的林莽里是有毒蚊子的。
哈吧狗从扶梯那儿叫上来,玻璃门开啦,小姐在前面,绅士在后面。
“你瞧,彭洛夫班的猎舞!”
“真不错!”绅士说。
舞客的对话:
“瞧,胡均益!胡均益来了。”
“站在门口的那个中年人吗?”
“正是。”
“旁边那个女的是谁呢?”
“黄黛茜吗!嗳,你这人怎么的!黄黛茜也不认识。”
“黄黛茜那会不认识,这不是黄黛茜!”
“怎么不是?谁说不是?我跟你赌!”
“黄黛茜没这么年青!这不是黄黛茜!”
“怎么没这么年青,她还不过三十岁左右吗!”
“那边儿那个女的有三十岁吗?二十岁还不到——”
“我不跟你争,我说是黄黛茜,你说不是,我跟你赌一瓶葡萄汁,你再仔细瞧瞧。”
黄黛茜的脸正在笑着,在瑙玛希拉式的短发下面,眼只有了一只,眼角边有了好多皱纹,却巧妙地在黑眼皮和长眉尖中间隐没啦。她有一只高鼻子,把嘴旁的皱纹用阴影来遮了,可是那只眼里的憔悴味是即使笑也遮不住了的。
号角急促地吹着,半截白半截黑的斯拉夫公主们一个个的,从中间那片地板上,溜到白台布里边,一个个在穿晚礼服的男子中间溶化啦。一声小铜钹象玻璃盘子掉在地上似地,那最后一个斯拉夫公主便矮了半截,接着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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