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鲁迅创作研究之一 —《阿Q正传》

　　
　　 一、精读文本，分析阿Q的精神胜利法
　　
　　（一）第一章是序幕，考证阿Q的姓名、籍贯，表现他没有社会地位。
　　（二）第二、三章是小说的开端，展现阿Q精神胜利法的种种表现。
　　
　　 1. 处在被奴役的地位中，沉醉于没有根据的自尊自大中，进行自我欺骗、自我麻醉。而在这种自尊自大中认可的是以权势取人观念，缺乏现代平等的人的思想内涵，维护了不合理的社会秩序。
　　例如：“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我们先前――比你阔多啦！”　　a. 虚构一个并不存在的“阔”来膨胀自我，从而忘却现实处境的窘迫；b. 认可以阔不阔来取人的社会评价标准，维护了不合理的社会的观念。
　　类似的例子还有：被打之后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钱丢了，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假想是“自己打了别个一般”。
　　
　　 2. 自轻自贱，没有人的尊严。
　　别人说他是“畜生”，他进一步践踏自己说是“虫豸”。“他觉得他是第一个能过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
　　
　　 3. 欺软怕硬：不能反抗欺压自己的力量，“……和那些打惯了的闲　　人们见面还胆怯，”只有对同等弱势地位者或者更弱者才“非常勇武”。
　　打王胡；被假洋鬼子打之后说自己骂的是近旁的孩子；欺负小尼姑。
　　
　　 4. 狭隘守旧，对生活缺少思考力：
　　站在末庄的立场上嘲笑城里人，又站在城里人的角度嘲笑末庄人没有见识。看不起“假洋鬼子”没有辫子。
　　小结：
　　 （1）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人的主体性的缺失。阿Q无法直面人生，用“瞒”和“骗”的方法来掩盖人生的失败、麻醉自己的心灵。
　　精神胜利法中的瞒”和“骗”与“为了忘却的纪念”之忘却有何不同：前者之忘却是为了逃避人生，后者之忘却是为了更加猛然前行。
　　（2）作家对人的无主体性的批判是一种饱含着爱的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三）第四至八节是小说的发展部分。 　　
　　 1. 第四、五、六节表现精神胜利法所无法解决的两大人生问题。“恋爱的悲剧”和“生计问题”，写阿Q在食色两方面都陷入极度困窘之中。
　　
　　 2. 第七、八两节则写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辛亥革命中的表现。
　　（1）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阿Q，会有革命的本能愿望，但是这种本能的革命愿望又有这样的不足之处：a.不准别人革命的狭隘性；b.向往劫匪式的革命；缺少理性。
　　（2）革命很容易由于被投机者把持而改变原来的反抗社会不公的特质。投机革命的假洋鬼子就不许阿Q革命。
　　小结：鲁迅对阿Q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外还有更深的人性批判；鲁迅还反思了革命本身。
　　（四）第九章是小说的高潮和结局部分，描写精神胜利法在大团圆结局中的极端表现。
　　阿Q至死没有恢复人的主体意识：a.下跪：“……他便知道这人一定有些来历，膝关节立刻自然而然的宽松”；b.审讯中仍然不能从意识上把握自己的处境；c.画圈时为圈不圆而懊恼，不去思考为什么画圈；d.临刑时“似乎觉得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杀头”，不去追究生命悲剧的原因，而为不能唱几句戏文觉得自己“没志气”，觉得懊恼，最终唱了半句“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


　　（五）总结：
　　1. 阿Q的精神胜利法，是人缺乏把握自我生存境遇、把握自己生命的主体意识。
　　2. 作家对阿Q的批判是恨铁不成钢，潜在的价值尺度是人应该把握自己的生命，应该自尊自爱，应该能够正视自己的处境，应该能够反抗真正伤害自己的势力，应该能够理解、同情与自己同等境遇的人。这样的批判是以对生命的爱为前提的。
　　3. 隐含作者精神上站在高于阿Q的立场上，标示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高度，既表现现代知识分子的愤激情绪，同时也体现现代知识分子的悲悯情怀。

　　二、分析群众是一些怎么样的人

　　（一） 看客心理：张着嘴的看客，在阿Q的感受中是一群狼。表现的是鲁迅的批判立场，批判对生命缺少悲悯、把别人的苦难当作娱乐的麻木的人。
　　鲁迅笔下《祝福》中的鲁镇的人也是把祥林嫂的人生苦难当作消遣的庸众。

　　（二）奴性心理：末庄的人平时都看不起阿Q，只有赵太爷打了阿Q、不许阿Q姓赵之后，才对阿Q“格外尊敬”，是因为阿Q被打总算与赵太爷这样一位名人有关了，“也如孔庙里的太牢一般，虽然与猪羊一样，同是畜生，但既经圣人下箸，先儒们便不敢妄动了。”

　　（三）保守心理与从众心理：因为阿Q向吴妈求爱，便不要阿Q来自己家打短工。女人们尤其躲着阿Q。
　　总结：作家对民众的态度，是站在启蒙立场上的批判，价值尺度仍然是人必须珍爱生命，人要有自我的主体意识，仍是对生命饱含着爱的恨。

　　三、《阿Q正传》的艺术特色

　　1. 小说结构：大致上继承了中国古典小说以故事为中心的结构特点，但又和中国古典小说的纵切面式有些不同。第一、二、三章是横切面式，第四至九章是纵切面式。扇面式＋直线式。传统的叙事模式，因为大量的心理描写而改变。小说形式介于传统与西方之间。

　　2. 悲喜剧交融的特色。

　　3. 开头第一章具有杂文化特色，叙事者在自嘲和反讽中表现这篇作品的边缘性质，与一向被视为正宗的传统史传文学抗衡；同时也讽刺了有“历史癖和考据癖”的胡适等人。
　　“……从我的文章着想，因为文体卑下，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所以不敢谮称，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名目……”。

　　四、鲁迅《呐喊》、《彷徨》中的启蒙立场

　　（一）启蒙是鲁迅小说的基本主题之一。

　　（二）鲁迅小说中的启蒙者主要有狂人（《狂人日记》）、疯子（《长明灯》）、夏瑜（《药》）。被启蒙者主要有阿Q（《阿Q正传》）、华老栓（《药》）、闰土（《故乡》）、围观者（《示众》）、祥林嫂、鲁四老爷、柳妈（《祝福》）、陈士成（《白光》）、四铭（《肥皂》）、高老夫子（《高老夫子》）、子君（《伤逝》）、爱姑（《离婚》）。

　　（三） 该主题典型地体现鲁迅的国民性改造立场。
　　鲁迅所批判的国民的劣根性是什么：a.对自我生命缺乏自为的主体意识，b.对别人的生命境遇麻木不仁。——造成“吃人”与“被吃”的文化。（分析“吃”与被“吃”的现实意义与象征意义。）c.虚伪：欲望与礼教的错位。
　　对劣根性a、b的批判作家是饱含着爱的恨。悲悯与批判相结合。对劣根性c作家基本上是纯粹的批判，熟练运用心理分析法进行犀利的心理刻画，从而达到人性批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