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香居茶馆里》
他忽然在桌子上拍了一掌,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哼!乱整吧,老子大家乱整!”
“你又来了!”俞视学说,“他总会拿话出来说嘛。”
“这还有甚么说的呢?”幺吵吵苦着脸反驳道,“你个老哥子怎么不想想啊:难道甚么天王老子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把人给我取回来么?!”
“不是那么讲。取不出来,也有取不出来的办法。”
“那我就请教你!”幺吵吵认真快发火了,但他尽力克制着自已,“甚么办法呢?!——说一句对不住了事?——打死了让他赔命?……”
“也不是那样讲。……”
“那又是怎样讲呢?”幺吵吵毕竟大发其火,直着嗓子叫了,“老实说吧,他就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到场外前大河里去喝水了!”
这立刻引起一阵新的骚动。全部预感到精采节目就要来了。
一个站在阶沿下人堆里的看客,大声回绝着朋友的催促道:
“你走你的嘛,我还要玩一会!”
提着茶壶穿堂走过的堂倌,也在兴高采烈叫道:
“让开一点,看把脑袋烫肿!”
在当街的最末一张条桌上,那里离幺吵吵隔着四张桌子,一种平心静气的谈判已经决要结束。但是效果显然很少,因为长条了的陈新老爷,忽然气冲冲站起来了。
陈新老爷仰起瘦脸,颈子一扭,大叫道:
“你倒说你娃条鸟啊!……”
但他随又坐了下去,手指很响地击着桌面。
“老弟!”他一直望着联保主任,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害你的!一个人眼光要放远大一点,目前的事是谁也料不到的!--懂么?”
“我懂呵!难道你会害我?”
“那你就该听大家的劝呀!”
“查出来要这个啦,--我的老先人!”
联保主任苦涩地叫着,同时用手拿在后颈上一比;他怕杀头。
这的确也很可虑,因为严惩兵役舞弊的明令,已经来过三四次了。这就算不作数,我们这里隔上峰还远,但是县长对于我们就全然不相同了:他简直就在你的鼻子前面。并且,既然已经把人抓起
去了,就要额外买人替换,一定也比平日困难得多。
加之,前一任县长正是为了壮丁问题被撤职的,而新县长一上任便宣称他要扫除役政上的种种积弊。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如一般新县长那样,上任时候的官腔总特别打得响,结果说过算事,或者他硬要认真地干一下?他的脾气又是怎样的呢?……
此外,联保主任还有一个不能冒这危险的重大理由。他已经四十岁了,但他还没有取得父亲的资格。他的两个太太都不中用,虽然一般人把责任归在这作丈夫的先天不足上面;好象就是再活下去,他也永远无济于事,作不成父亲。
然而,不管如何,看光景他是决不会冒险了。所以停停,他又解嘲地继续道:
“我的老先人!这个险我不敢冒。认真是我告了他的密都说得过去!……”
他佯笑着,而且装做得很安静。同幺吵吵一样,他也看出了事情的诸般困难的,而他首先应该矢口否认那个密告的责任。但他没有料到,他把新老爷激恼了。
新老爷没有让他说完,便很生气地反驳道。
“你这才会装呢!可惜是大老爷亲自听兵役科说的!”
“方大主任!”幺吵吵忽然直接地插进来了,“是人做出来的就撑住哇!我告诉你:赖,你今天无论如何赖不脱的!”
“嘴巴不要伤人啊!”联保主任忍不住发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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