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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张洁

    张洁是位具有古典理想主义精神的作家。在她作品的初期阶段,闪耀着对完美的生活状态和思想境界的追求。1978年发表的短篇小说《从森林里来的孩子》,是她进入文坛的开篇之作。作者没有将重点故在揭示音乐家粱启明惨遭迫害的伤痕描写上,而是将笔触伸及普通人的人性、人情之美。粱启明临终前将自己的艺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伐木工人的后代。美好人性的碰撞与传递,成为治疗灾难岁月所带来的创伤的最好慰藉。《谁生活撂得美好》则通过两种青年人生观念的对比,肯定了质朴、自信的公共汽车售票员,鄙弃自命不凡,伪装"趣味高雅、思想深奥"的浮华少年吴欢,表现出作者对真正高尚的精神力量的追求。
    《爱,是不能忘记的》是一曲理想爱情的悲歌。各自陷入无爱的婚姻中的钟雨和老干部二十多年来倾心相爱。他们纯洁、坚贞的精神之恋与年青一代珊珊们的浮躁易变的爱情成为鲜明的对比。作者同时也尖锐地指出婚姻与爱情分离的悲剧在现实生活中还比比皆是,如何消除封建传统道德的强大束缚,如何形成健康美好的现代情爱观念成为生活中不可回避的问题。这篇作品因其切入角度的敏锐和理想主义的光芒引起很大的反响。但是,小说也因为过于理想化而显得虚幻、不真实。钟雨与老于部一生接触时间不足24小时,"连手也没有握过一次",却能与他二十多年精神相守,"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这种过滤了一切欲望的近于宗教意识的爱,太过空泛,削弱了作品的思想光芒。
    荣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的《沉重的翅膀》,是新时期文坛上第一部反映体制改革的长篇小说,它也是张洁创作中的一次重大预展。作品围绕经济体制改革问题,描写了1980年前后发生在国务院一个部委的一场错综复杂的斗争。副部长郑子云是作者着力刻画的新时期改革者、创业者的形象。他既锐意进取,又深沉而富于谋略,也不乏灵活性,是一个新的"中国的脊粱"式的艺术典型。作品视野开阔,在强烈的忧思感中又不失振奋的精神面貌,沉重中见力度,是一部新时期初始阶段社会的全景式作品。不足之处在于结构松散,议论偏多,此后一个阶段,张洁主要致力于爱情婚姻视野下的女性命运思考。《祖母绿》中,善良纯洁的曾令儿为一个所爱的怯懦的男人奉献了一切:"政治前途,功名事业,平等自由,人的尊严"。她独自抚养着儿子,同时在事业上不断进取。在爱子早夭之后,她又不计私怨地接受了昔日情敌的安排。她凭借着一种永恒的受的信念--"无穷思爱",超越了尘世的种种艰难与挫折,成为女性的完美典范。这是张洁的理想主义爱情观念的又一次体现。《七巧板》则从另一角度探讨了妇女解放的问题。女主人公金乃文曾受过现代高等教育,但不幸的婚姻使她最终认同了传统道路,成为一个节妇烈女。作者旨在诠释婚姻悲剧中的深层心理因素与历史渊源,揭露积淀在人们意识深处的传统桎梏。《方舟》的出现预示着张洁创作的转向,这是一篇愤世之作,它通过三位离婚寡居的中年女性知识分子在生活中遭受的各种冷遇、侮辱与打击,沉痛地揭示了传统伦理观念对于离婚女性的或显或隐的迫害与歧视,有力的呼唤着女性尊严的重新树立与观念道德的进步。
    80年代后期,以《他有什么病》为鲜明标志,张洁的创作发生大幅度转向。在随后发表的一系列作品如《鱼饵》、《横过马路》、《只有一个太阳》中,张洁不再以理想主义的女性角色面目出现,而是不同程度地表现出变形的中性眼光,她以超现实化的写作手法和抽象、纷乱的小说秩序,来表现她对社会人生的荒诞内涵的感受。在这些作品中,作者执著的是一种审丑的创作心态,文风也由深沉含蓄而变得辛辣狂放。
    从长篇纪实小说《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开始,张洁的创作风格又一次发生了逆转。这其后的一系列随笔如《母亲的厨房》、《百味》、《太阳的启示》、《这时候你才长大》、《如果你娶个作家》中,张洁由愤世嫉俗的情感介入转向超然寡淡的谈出状态。作品多以回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人生为主,渗透着点点滴滴的人生感悟,其情感境界由爱恨交加的奋斗与挣扎走向超然的生命淡漠意识。
    张洁作品的艺术风格经过了三个阶段的变化,前期深沉含蓄,擅用抒情性叙述与哲理性议论相结合的手法来描绘人物的内心世界;中期以审丑为基准,采用调侃、反讽的手法营造种种超现实的文本景观,以抒发对世界荒诞性方面的体验;近期又转而平淡超脱,从关注现实的激烈走向关注内心的情感感悟,呈现出另一种美学风格。纵观其创作,张洁始终是一个"痛苦的理想主义"者,她始终以一种社会悲悯和人世俯瞰的精英姿态,传达对社会人生和女性的体验,成为80年代文学主流中不可忽视的一道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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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