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雅乐的曲目赏析
现行的日本的雅乐艺术包括有国风歌舞、外来乐舞、管弦吟唱三部分内容。其三个部分的主要不同处在于： 国风歌舞是来自远古的日本本土的传统民谣。有唱词，其唱词表现了古代日本人的生产生活与审美情趣。风格悠远平缓，庄严肃穆，至今只在神社进行。因其本身是一种奉神的方式，并且拒绝一般观众，所以不同于文艺演出（本文用“奉演”一词来表示国风歌舞的表演）。外来乐舞是8世纪传自大陆的传统乐舞。无唱词，舞姿较前者丰富多彩。舞姿中表现了有关宇宙的美好传说，有关帝制的历史画卷等。风格热烈激昂，色彩斑斓。至今主要在寺院的法会上演出，有一定的大众性、普及性。管弦吟唱是10世纪日本平安贵族中形成的自娱文艺。其中有器乐的独奏、合奏，有配乐吟唱汉诗、配乐吟唱和歌的形式。因其本身具有自娱性，至今除了在大众场合演出外，还以教习、传授，或小型家庭音乐会的方式存在。
以下，就以上三个部分的代表性曲目依次进行赏析。
1．国风歌舞
如上所述，国风歌舞是公元675年，日本朝廷征集各地民间歌舞整理而成的。专用于奉神活动、宫廷仪式。使用乐器为和琴、神乐笛、筚篥、笏拍子。现行的或史料上有记载的国风歌舞共有如下14曲：
（1）《神乐》
此曲是国风歌舞中宗教气氛最浓的一个组曲，其本身被视为与神颂、神馔同等的奉神活动。至今仍未公开，并只在以下三种场合奉演：
•4月3日 神武天皇祭（据日本开国神话，公元前660年神武天皇建立日本国）
•11月23日 新尝祭 （为神献上新收下的稻谷，天皇与神共尝新米）
•12月中旬 神乐祭（为神奏乐起舞，取悦于神，与神同游）
在古代日本，《神乐》的奉演被认为是神人交感的重要手段。奏乐起舞取悦于神，神就可以为人带来更多的收成、更多的幸福。自1002年起，日本每年（开始时为隔年）都要于12月中旬的一天举行神乐祭。开始时，神乐祭长达七天七夜，后来改为三天三夜，明治维新以后改为两天一夜。《神乐》的奉演必须在夜晚露天进行，通常是在皇宫的“贤所”前的庭院里。“贤所”为皇宫里放置神龛、神位的建筑物。为此要在庭院里搭设临时的神乐舍，地表铺上白砂，还要点上迎神的篝火。奉演时，假设中的“神”坐北朝南。“人”于神的南侧分坐于东西。东侧排列有神官，西侧排列有《神乐》的演奏者，称之为舞人。神官和舞人的总数共有20余人。
《神乐》的奉演分为三个部分：
◎ 迎神 由神官们出场，面向北，于篝火前念祈祷文。此时，神官的领衔者“人长”手持一个象征神镜的圈状物庄严慢舞（图2-08）。神镜与神剑、神玉一起被视为天皇的三种神器。
图2-08 人长持镜起舞
◎娱神 由舞人们出场面向北于篝火前奏乐起舞，日语叫做“神游”，即与神同乐的意思。
◎送神 由神官们再次出场于篝火前念祈祷文。此时，神官的领衔者“人长”仍手持一个象征神镜的圈状物庄严慢舞。
《神乐》组曲伴奏的乐器有神乐笛、筚篥、和琴。吹奏神乐笛和筚篥时要用“半息”吹奏法，即轻轻吹起，控制住音量，最后轻轻吹落。《神乐》的奉演从当日的黄昏时分开始，一直进行到翌日的拂晓方告结束。（图2-09）
图2-09 《神乐》奉演（鹤冈八幡宫）
又据史载，《神乐》的源流可追溯至日本的神话时代。说太阳神“天照大神”一日因心情不好躲进了山洞，并关紧石门，于是天下一片漆黑。众神集结于洞口百般请求也无效。这时，一位叫做“天钿女命”的女神在洞口的石台上跳起了愉快而滑稽的舞蹈。众神看后哈哈大笑，躲在洞里的天照大神感到十分好奇，不禁推开门缝向外看。这时，众神趁机用力打开石门，大地重现光明。天钿女命女神所跳的舞蹈后演变为《神乐》，由天钿女命女神的后代猿目君一族继承。其后，由天皇、高级贵族参加奉演。所以，至今参加《神乐》奉演的人仍要穿着五位或六位（当时日本贵族的等级分为一至六位）贵族的装束。这种在皇宫或大神社奉演的神乐被称做《御神乐》，在地方小神社奉演的神乐被称为《乡间神乐》。
其它的留有记录的国风歌舞还有：（2）《东游》 、（3）《久米歌》 、（4）《五节舞》 、 （5）《倭歌》 、（6）《田歌》、（7）《诔歌》、（8）《悠纪风俗舞》、（9）《主基风俗舞》、（10）《国栖舞》、（11）《筑紫舞》、（12）《楯伏舞》、（13）《诸县舞》、（14）《小垦田舞》。
2．外来乐舞
外来乐舞中包括3至8世纪来自中国、新罗、白济、高句丽、渤海国、印度、林邑的传统乐舞。实际上，朝鲜半岛的乐舞是在吸收了中国乐舞的基础上形成的，印度的乐舞也是通过中国传入日本的。所以，总的来说，日本雅乐中的外来乐舞部分主要指来自中国的乐舞。9世纪，日本雅乐寮根据各种外来乐舞的不同曲调，将外来乐舞分为两大部分来管理、演出，分别称之为左方乐舞团和右方乐舞团。中国和印度、林邑的乐舞被划分在了左方乐舞，朝鲜半岛三国、渤海国的乐舞被划分在了右方乐舞。
外来乐舞的演出场地和演出场合比较自由。它除了在国家祭典、佛教法会上演出之外，也在贵族的庭院里、民俗节日上演出。比起日本本土国风歌舞来说，其使用的乐器种类较多，曲调较为丰富，舞姿的幅度较大，服装的色彩也较为鲜艳。按规定，左方乐舞着红色服装，从舞台的左侧上下场，演奏时用唐乐；右方乐舞着绿色服装，从舞台的右侧上下场，演奏时用高丽乐。而左、右两方乐舞同台交替演出的时候，观众可以一目了然地辨认出其乐舞的来源所属。现行的或史料上有载的外来乐舞曲目有60个。其中左方乐舞31曲，右方乐舞29曲。左方乐舞的使用乐器为：龙笛、筚篥、笙、鞨鼓、太鼓、钲鼓、大太鼓、大钲鼓。右方乐舞的使用乐器为：高丽笛、筚篥、三之鼓、太鼓、钲鼓、大太鼓、大钲鼓。
（1） 左方乐舞
《太平乐》
《太平乐》是左方乐舞中最为著名的一个曲目。《太平乐》的源流可以追溯至我国唐代的《破阵乐》，有一说是表现了项庄舞剑的场面。《太平乐》没有唱词。乐队坐在雅乐舞台的后侧，同样的乐器可由多人演奏。以日本下山纪念财团出版的录象资料为例，乐队的构成有5管龙笛、5管筚篥、4管笙、另有大太鼓、大钲鼓、鞨鼓各1。在庄严的乐曲中，四位持剑的舞人走上前台，挥动手中的长剑翩翩起舞。舞人的服装异常豪华，一身盔甲装束，腰插大刀，背带箭囊，其箭倒插，以示和平无战事。《太平乐》的舞姿刚健，曲调激昂，气势雄壮，是各种重要庆典及法会上的必选曲目（图2-10）。
图2-10 《太平乐》（原图2-13）
其它的左方乐舞还有：（2）《兰陵王》、（3）《万岁乐》、（4）《春莺啭》、（5）《贺殿》、（6）《迦陵频》、（7）《承和乐》、（8）《北庭乐》、（9）《胡饮酒》、（10）《安摩》、（11）《二之舞》、（12）《五常乐》、（13）《裹头乐》、（14）《甘洲》、（15）《春庭乐》、（16）《喜春乐》、（17）《桃李花》、（18）《央宫乐》、（19）《苏合香》、（20）《万秋乐》、（21）《轮台》、（22）《青海波》、（23）《苏莫者》、（24）《打逑乐》、（25）《散手》、（26）《还城乐》、（27）《拔头》、（28）《壹鼓》、（29）《一曲》、（30）《春庭花》、（31）《振矛》。
（2）右方乐舞
《延喜乐》
《延喜乐》是右方乐舞中最著名的一个曲目。此曲作于日本延喜八年（908），由藤原忠房（或和迩部逆麿）作曲，式部卿亲王作舞。虽采用的是高丽乐，但其中飘溢着和风的柔美。《延喜乐》没有唱词。乐队坐在雅乐舞台的后侧，同样的乐器可由多人演奏。以日本下山纪念财团出版的录象资料为例，乐队的构成有5管高丽笛、5管筚篥、另有大太鼓、大钲鼓、三之鼓各1。四位舞人身着绿色装束，袒出的右手着白色装束，头戴鸟甲装饰，脚履丝鞋，翩翩起舞（图2-11）。因《延喜乐》从色彩和风格上与《万岁乐》形成对比，由此两个乐舞经常被编成对舞一起演出。
图2-11 《延喜乐》（原图2-16）
其它的右方乐舞还有：（2）《蝴蝶》、（3）《新鸟苏》、（4）《古鸟苏》、（5）《退走秃》、（6）《进走秃》、（7）《贵德》、（8）《胡德乐》、（9）《八仙》、（10）《狛桙》、（11）《纳曾利》、（12）《皇仁庭》、（13）《垣破》、（14）《进苏利古》、（15）《苏利古》、（16）《绫切》、（17）《敷手》、（18）《仁和乐》、（19）《长保乐》、（20）《新靺鞨》、（21）《林歌》、（22）《白滨》、（23）《地久》、（24）《登高乐》、（25）《苏志摩利》、（26）《陪胪》、（27）《还城乐》、（28）《拔头》、（29）《振矛》。
3．管弦吟唱
管弦吟唱是日本雅乐的第三部分内容，形成于日本10世纪贵族社会的自娱式音乐活动“御游”。经千余年的继承和洗练，其艺术表现形式被整理为“管弦”和“吟唱”两个类别。
(1)管弦
“管”指用竹管制成的吹奏乐器，“弦”指有弦的弹拨乐器。现行的管弦演奏乐队由16个乐手组成。前排有来自中国的钲鼓、太鼓，来自朝鲜半岛的鞨鼓。中排有来自中国的两面筝、来自西域的两面琵琶。后排有来自中国的三管龙笛、三管笙、来自西域的三管筚篥（图2-12、13）。
 
图2-12 管弦演奏（原图2-18） 图2-13 管弦乐器配置（原图2-19）
龙笛、笙、筚篥又称“三管”，承担主旋律的演奏。龙笛规定了整体旋律的基本的流线，并为其上线和下线施与了跳跃的框架。笙，也称“和竹”，可同时吹出复数的音阶，又以其吐气吸气都有声的特点为管弦的演奏提供了饱满的空间。筚篥的音质紧实、音色高亢、音量洪亮，成为了演奏旋律的骨骼。琵琶将主旋律划出音节，筝用“闲拨”和“早拨”的手法为主旋律点缀出花絮。
三种打击乐本身规范出了管弦演奏的节奏，但其四拍中的第一拍开始于主旋律的第四拍，即打击乐的旋律与主旋律之间自始至终有一拍之错位。这便形成了管弦演奏中周环不绝，袅袅相衔的特点（图2-14）。
图2-14 打击乐与主旋律之间的节拍关系（原图2-20）
又由于管弦的演奏本身起源于贵族的日常生活，起乐时须轻轻地起，收乐时要慢慢地收。这便产生了“前曲”与“残乐”的演奏方式。“前曲”，即每一支乐曲都在前面加奏一个小曲（日语叫做“音取”）。“残乐”即在结束演奏时，将最后的一个乐句反复多次演奏，并在每反复一次时减少一种乐器，最后只剩下筝，筝的声音也出现断续，然后轻轻收乐。管弦的演奏中除了有“前曲”“残乐”之外，在本曲（日语叫做“当曲”）的演奏之中还分有“序”“破”“急”三个部分。即正式乐曲的开头部分为无拍节的“序”的部分，然后，进入到有较长拍节的“破”的部分，再进入到有较短拍节的“急”的部分。归纳一下便是：一曲管弦的演奏可分解为前曲、序、破、急、残乐五个部分。乐曲从日常空间中发生，将人们的精神带入抽象的音乐空间，在使人们享受到清闲与飘逸之后，再将人们的精神领回到日常空间中来。
（2）吟唱
“管弦”总是和“吟唱”连在一起进行的，这种方式在10世纪贵族社会中的自娱性家庭音乐会上就形成了。这种自娱性家庭音乐会被称为“御游”，往往有上皇、天皇、贵卿参加，或由某位独奏，或全体合奏，或将民谣、汉诗配上简单的器乐进行吟唱。民谣的吟唱被称做“催马乐”，汉诗的吟唱被称做“朗咏”。
“催马乐”的最盛期在11世纪，据《锅岛家本催马乐》的记载，当时流行的曲目有60多首。从曲名中多有地名（如：伊势海、纪伊国、美浓山）这一点来看可得知，“催马乐”的歌词采集自日本各地。“催马乐”的曲调截取唐乐、高丽乐重编而成，其所用乐器也均属外来，从这一点又可得知，“催马乐”成熟于国风歌舞与外来乐舞的形成之后。现行的“催马乐”有6个曲目。
① 伊势海
其歌词中唱道：碧蓝的伊势海，
洁白的伊势滩，
趁着潮落去赶海，
有贝有玉拾不完。
《伊势海》的曲调主要采自唐乐《拾翠乐》。
②更衣
其歌词中唱道：换一换，换一换吧，
把我的衣服赠你，
把你的衣服给我。
我那衣服，
是用荻花染成。
这荻花，
开在美丽的篠原。
在日本的古代，有互换衣服以示友情的风俗。“篠原”为京都附近的地名。
其它的“催马乐”的曲目还有：（3）《安名尊》、（4）《山城》、（5）《席田》、（6）《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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