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诱导人们讲求伦理道德的修养和践行,以及体会、理解圣贤的精神世界,宋代的理学家周敦颐、二程、朱熹等人相继探讨了“孔颜乐处”的问题。只是在曹端看来,他们都未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他根据自己的体会,认为这是个可以深切体会而不可言传的问题,指出“非是乐这仁,仁中自有其乐”,不径直说仁说天理,而是想着怎样引导人们通向这仁这天理,犹如不径直说鱼说兔,而是叫人如何使用蹄筌,颇有些禅意。从教育学的意义上看,意义在于使人们对于天理的体认由勉求变成自觉。
曹端为了维护儒学的正统地位,还对释、道二教学说进行批判,揭露其对人伦治道的危害。他认为,佛教主张四大皆空,就是“以空为性”,其结果就是否定天命之性,就是否定儒家所主张的天理。道教托于老子,以虚无为道,就是否定“率性之道”,也悖于儒家主张的天理。
三位思想家表现出来的强调道德践履的价值取向,尤其是方孝孺、曹端一方面从程朱理学内部维护、弥补,一方面排斥、批判释、道二教的做法,表明了程朱理学在明初笼罩思想界的统治地位,以及程朱理学在特定历史时期所具有的品格。
薛瑄(1389——1464)字德温,号敬瑄(轩),陕西河津人。永乐年间中进士第,官至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卒谥“文清”。其为政以清廉自持,继承民本思想传统,主张谨敬临民,认为“自古未有不遂民心而得天下者”,“为政临民岂可视民为愚且贱而加慢易之心哉?”不满官僚中那些为自家丝毫利益而蝇营狗苟者。其为学以程朱之学为宗,从朱熹之学上窥周敦颐、邵雍、张载之学,喜言天道、自然、理气问题。临终前作诗称“七十六年无一事,此心惟觉性通天”,表达出其重视践履,以自家身心经历体会天理的进学特征。其开创“河东之学”,门徒遍及山西、河南、河北、关陇一带,蔚为北方朱学大宗。其平生所著文字,为清人汇编为《薛文清公全集》。
理气、心性之辨,是理学的基本理论范畴,是关系道德认知和道德践履的根本性预设,是理学家们无法绕开并必须给以解释说明的问题。薛瑄的理学学说也系于此,表现为对理气关系论和人性论。
关于理与气的关系问题,既有本源论,即理与气从根源上讲谁先谁后、谁决定谁的不同主张,又有具体存在论,即具体表现上理气、道器关系的不同主张。薛瑄不同意朱熹“理在气本”“理先气后”的理气关系本源论,提出“理不离气”的主张,在承认“天地之间只有理气而已,其可见者气也,其不可见者理也”的前提下,认为天地之先,“理与气一时俱有,不可分先后”,而且理与气之间“密匝匝地,真无毫发之缝隙”。即认为,从天地万物未形之先,到天地万物已形之后,理与气都是相即不离,理都在气中,天理流行、气化万物实际上是一事的两个方面。他还以理气存在的具体形态中的“道”“器”关系,论证其“理气相即”的本源论,认为“显者器也,微者道也;器不离道,道不离器”,“故曰道亦气也,器亦道也”。其意在打通“先天”“后天”两节,强调一贯,使“理气关系”避免支离歧异的境地,而归于一是。
其在论证“理气相即”的过程中,表现出“气本论”的倾向。他说,“天地之间只一气”,“一气流行,一本也。著物则各形各色而万殊矣”。不仅天地万物,就是人间诸事物,也都是阴阳二气滚滚不已而化生出来的,而且阴阳二气本是一气,因气有动静,才有所谓阴阳刚柔之分,气之阴阳刚柔之分,不过是一气动静运作状态的称指而已。此种观点的重申,并非无病呻吟,也有反对以气之阴阳而产生支离的弊病的用意在。薛瑄还将“理气相即”的观点,贯彻于对“理一分殊”之传统命题的解释之中,并使之成为这一传统命题的“气学”根据。
总体上看,薛瑄对程朱理学学说的继承和修正,意在通过消除程朱理学学说“支离”的病弊,以使之发扬光大,发挥其在道德认知和道德践履上的指导作用。试想,理与气若是相离,“先天”与“后天”若断裂,那么“下学上达”“格物致知”的道德本体认知工夫如何可行?唯有以“理气相即”“天地一气,气化流行不已”的观点灌注其中,才有可能健全程朱理学的学说,才有可能克服早在南宋时就为新学家陆九渊所指斥的“支离”的弊端。而“气说”乃至“气本论”,是传统的思想资源,是理学形成期的重要命题,是理学学说中本有的论说范畴,所以从理学学说的“理本论”“气本论”“心本论”三种宗派构架角度看,援引“气说”以救正程朱之说,是理学内部的一种有限度的调整,有助于张大“心本论”一派的观点。因此可以说,明代中期理学向气学转变,在此已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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