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选编
第一章 明代前期的理学的“述朱”
第一节 程朱理学统治地位的确立
1．一日，帝在大庖西室，谕缙：“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缙即日上封事万言，略曰：“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经》、《心经》者，臣窃谓甚非所宜。《说苑》出于刘向，多战国纵横之论；《韵府》出元之阴氏，抄辑秽芜，略无可采。陛下若喜其便于检阅，则愿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请得执笔随其后。上溯唐、虞、夏、商、周、孔，下及关、闽、濂、洛，根实精明，随事类别，勒成一经，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乎！……”（《明史》卷147《解缙传》）
2.（永乐十二年十一月）甲寅，上谕行在翰林院学士胡广、侍讲杨荣、金有孜曰：“五经四书，唱圣贤精义要道，其传注之外，诸儒议论，有发明余蕴者，尔等采其切当之言，增附于下。其周、程、张、朱诸君子性理之言，如《太极》、《通书》、《西铭》、《正蒙》之类，皆六经之羽翼，然各自为书，未有统会，尔等亦别类聚成编。二书务极精备，庶几以垂后世。”命广等总其事，仍命举朝臣及在外教官有文学者同纂修。开馆东华门外，命光禄寺给朝夕馔。（《大明太宗孝文皇帝实录》卷158）
3. 当日儒臣奉旨修《四书五经大全》，颁餐钱，给笔札。书成之日，赐今迁秩。所费于国家者不知凡几。将谓此书既成，可以章一代教学之功，启百世儒林之绪。而津取已成之书，抄誊一过。上欺朝廷，下诳士子。唐、宋之时，有是事乎？岂非骨鲠之臣，已空于违文之代；而制义初行，一时士人尽弃宋、元以来所传之实学，上下相蒙，以饕禄利，而莫之问也。呜呼！经学之废，实自此始。
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洪武、永乐之间，亦世道升降之一会。（顾炎武《日知录》卷18《书传会选》）
第二节 明前期的重要理学家及理学“述朱”中的调适
1. 夫生者，乃天地之心。其阴阳之所以运行，有开阖、惨舒之不齐，盖天地之心生生而弗息者，恒循环于无穷。（《宋文宪公全集》卷47）
2. 天地一太极也，吾心一太极也。风雨雷霆皆心中所具，苟有人焉不参私伪，用符天道，则其感应之速，捷于桴鼓矣。（《宋文宪公全集》卷8）
3.（方孝孺指责世儒空谈心性）谈性命则入于元秘（玄秘）而不能措之行事，攻文辞或离于实德而滞于记问，扣之以辅世治民之术，则冥昧莫知所为。（方孝孺《逊志斋集》卷9）
4.（方孝孺指责心学）弃书语、绝念虑，锢其耳目而不任，而侥幸于一旦之悟。（方孝孺《逊志斋集》卷14）
5.（方孝孺揭露佛教学说之害）用之修身则德隳，用之治家则乱伦，用之于国于天下则毒乎生民，是犹稊稗之农也，学之蠹者也。（方孝孺《逊志斋集》卷17）
6.（清初黄宗羲称道方孝孺）以九死完成一个是，完天下万世之责，其扶持世教，信乎不愧千秋之正学也。（黄宗羲《明儒学案·师说》）
7.（明史称道曹端）明兴三十余载，而端起崤、渑之间，倡明绝学，论者推为明初理学之冠。（《明史·儒林传》）
8．(清初黄宗羲论曹端)方正学之而后，斯道之绝而复续者，实赖有先生一人，薛文清（薛瑄）亦闻先生之风而起者。（《明儒学案·师说》）
9.自考亭（朱熹）以还，斯道已大明，无烦著作，直须躬行耳。（《明史·儒林一·薛瑄》）
10.事事不放过，而皆欲合理，则积久而业广矣。……人能于言动事为之间，不敢轻忽，而事事处置合宜，则浩然之气自生矣。（《明儒学案·河东学案上·读书录》）
11.或言“未有天地之先，毕竟先有此理”（朱熹所言）……。窃谓气不可分先后，盖未有天地之先，天地之气虽未成，而所以为天地之气，则浑浑乎未尝间断止息，而理涵乎气之中也。（薛瑄《读书续录》卷3）
12.充满天地皆元气流行……天地间只一气。因有动静，故有阴阳刚柔之分，先儒言之鲜矣。（薛瑄《读书续录》卷1）
13.一阴一阳之谓道，即张子（北宋理学家张载）所谓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即张子所谓游气纷扰，散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但《易》兼理气言，张子以气言。然器亦道，道亦器也。（薛瑄《读书录》卷7）
14.（解释朱熹“理一分殊”）理一乃所以包乎分殊，分殊即所以行夫理一；分殊固在乎理一之中，而理一又岂离分殊在外哉。（薛瑄《读书续录》卷3）
15.理如日光，气如飞鸟，理乘气机而动，如日光载鸟背而飞，鸟飞而日光虽不离其背，实未尝与之俱往，而有间断之处，亦犹气动而理虽未尝与之暂离，实未尝与之俱尽而有灭息之时。气有聚散，理无聚散，于此可见。（薛瑄《读书录》卷4）
16.（薛瑄论“复性”）轻，当矫之以重；急，当矫之以缓；褊，当矫之以宽；躁，当矫之以静；暴，当矫之以和；粗，当矫之以细。察之褊者而悉矫之，久之则气质变矣。（薛瑄《读书录》卷3）
17.夫心，虚灵之府，神明之舍，妙古今而贯穹壤，主宰一身而根万事，本自莹彻昭融，何垢之有？然气禀拘而耳目口鼻四肢百骸之欲为垢无穷，不假浣之之功，则神妙不测之体，几何不化于物哉？……于是退而求诸日用之间，从事乎主一无适，及整齐严肃之规，与夫利斧之喻，而日孜孜焉，廉隅辨而器宇宁，然后知敬义夹持，实洗心之要法。（吴与弼《吴康斋先生集》卷10）
18.无极之妙，充盈宇宙而该贯吾心，何可须臾离哉！然事几万态，太和难保，不有精鉴以为权度，难乎免于流俗架空之患矣。甚则差之毫厘，谬将千里，安求其人心不死而天理常存也耶？（吴与弼《吴康斋先生集》卷3）
19.与弼之学，实能兼采朱、陆之长，而刻苦自立。其及门陈献章得其静观涵养，遂开白沙之宗；胡居人得其笃志力行，遂启余干之学。有明一代，两派递传，皆自与弼倡之，其功未可尽没也。（《四库全书总目》卷170《康斋集》提要）
第二章 王守仁心学体系的建构及其影响
第一节 陈献章的心学
1.仆才不逮人，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寝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为吾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于是舍彼之繁，求吾心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衔勒也；体认物理，稽之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原委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陈献章《白沙子》卷2《复赵提学》）
2.天地之大不得与道侔，故至大者道而已。而君子得之一身之微，其所得者，富贵贫贱生死福祸曾足以为君子所得乎？君子之所得者有如此，则天地之始吾之始也，而吾之道天所增；天地之终吾之终也，而吾之道天多损。天地之大且不我逃，而我不增损，则举天地间物，既归于我而不足以增损于我矣。（陈献章《白沙子》卷1《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
3.君子一心，万理完具，事物虽多，莫非在我。（同上）
4.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往来古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色色信他本来，何用尔脚劳手攘。（陈献章《白沙自》卷3《与林郡博士》）
5.为学当求诸心，心得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所附，以陷于循外自欺之弊：此心学法门也。（陈献章《白沙自》卷4《书自题大塘书屋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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