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代中后期道德哲学批判及实学思潮兴起
第一节 罗钦顺、王廷相对道德哲学的批判
1.盖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一动一静，一往一来，一阖一辟，一升一降，循环无已。积微而著，由著复微，为四时之温凉寒暑，为万物之生长收藏，为斯民之日用彝伦，为人事之成败得失，千条万绪，纷纭胶轕而卒不可乱，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而行也。（罗钦顺《困学记》附录《与林次崖佥宪》）
2.天地之化，人物之生，典礼之彰，鬼神之秘，古今之运，死生之变，吉凶悔吝之应，其说殆不可胜穷，一言以蔽之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罗钦顺《困学记》卷下）
3.人心、道心只是一个。道心以体言，人心以用言。体用原不相离，如何分得？（《困学记》卷上）
4.道心，寂然不动者也，至精之体不可见，故微。人心，感而遂通者也，至变之用不可测，故微。（同上）
5.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两言之者，动静之分，体用之别也。凡静以制动则吉，动而迷复则凶。惟精所以审其几也，惟一所以存其诚也。允执其中，从心所欲不逾矩也。（同上）
6.夫人之有欲，固出于天，盖有必然而不容己，且有但复燃而不可易者。于其所不容己者而皆合于当然之则，夫安往而非善乎？惟其恣情纵欲而不知反，斯惟恶尔。先儒多以去人欲遏人欲为言，盖所以防其流者不得不严，但语意似乎偏重。夫欲与喜怒哀乐，皆性之所有者，喜怒哀乐又可去乎？（罗钦顺《困学记》卷下）
7.《乐记》所言欲与好恶，与《中庸》喜怒哀乐，同谓之七情。其理皆根于性者也。七情之中，欲较重，盖惟天生民有欲，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得之则乐，失之则哀。故《乐记》独以性之欲为言，欲未可谓之恶，其为善为恶，系于有节无节尔。（同上）
8.气者，造化之本。有浑浑者，有生生者，皆道之体也。生则有灭，故有始有终；浑然者充塞宇宙，无迹无执，无见其始，安知其终？世儒只知气化而不知气本，皆于道远。（王廷相《慎言·鲁两生篇》）
9.气虽无形可见，确实实有之物，口可以吸而入，手可以摇而得，非虚寂空冥无所索取者。世儒类以气体为无，厥睹误矣。愚谓学者必识气本，然后可以论造化；不然，头脑既差，难与辨其余矣。（王廷相《内台集·答何柏斋造化论》）
10.太极者，造化极致之名，无象无数，而万物莫不由之以生，实混沌未判之气也，故曰元气。……元气化为万物，万物各受元气而生，……万万不齐，谓之各得太极一气则可，谓之各具一太极则不可。（王廷相《雅述》上篇）
11.人有两性，此宋儒之大惑也。夫性，生之理也。明道先生亦有定性之旨矣，盖谓心性静定而后能应实尔。若只以理为性，则谓之定理矣，可乎哉！余以为人物之性，无非气质所为者。离气言性，则性无处所，与虚同归；离性言气，则气非生动，与死同途。是性与气相资，而有不得相离者也。（王廷相《王氏家藏集·答薛君采论性书》）
12.道化未立，我固知民之多夫人心也，道心亦与生而固有。观夫虎之负子，鸟之反哺，鸡之呼食，豺之祭兽，可知矣。道化既立，我固知民之多夫道心也，人心亦与生而恒存。观夫饮食男女，人所同欲，贫贱夭病，人所同恶，可知矣。谓物欲蔽之，非其本性，然则贫贱夭病，人所愿乎哉？（王廷相《慎言·成性篇》）
13.物理不见不闻，虽圣哲亦不能索而知之，使婴儿孩提之时，即闭之幽室，不接物焉，长而出之，则日用之物不能辨矣，而况天地之高远，鬼神之幽冥，天下古今事变，杳无端倪，可得而知之乎！（王廷相《雅述》上篇）
第二节 晚明思想的理学转向
1.孔子表章六经，以推明羲、尧诸大圣之道，而万世莫能易也。朱之表章《太极图》等书，以推明周、程诸大儒之道，而万世莫能易也。此之谓命世。（顾宪成《小心斋札记》卷一）
2.孔孟既没，吾道不绝如线，至宋而始一光，发脉而的周元公，结局得一朱晦翁。（同上）
3.伊川曰“性即理也”。此一语极说得直截分明，亘古亘今，颠扑不破，却亦有个来历。《书》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诗》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曰衷曰则，非“礼”而何？但不如拈出“理”子，尤为易晓耳。朱子尝言：“自程、张气质之说出，而后诸子纷纷之论息。”予以为未也。别气质于性则性明，溷气质于性则性晦，犹在人善看。惟“性即理也”之说出，而后诸子更无所置其喙耳。（《小心斋札记》卷十一）
4.圣人之道，自朱子出而六籍之言乃始幽显毕彻，吾道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流地。非独研究之勤，昭晰之密，盖其精神气力真足以柱石两间，掩映千古，所为豪杰而圣贤也。（高攀龙《高子遗书》序）
5.吾儒学脉有二，孔、孟微见朕兆，朱、陆遂程异同，文清（薛瑄）、文成（王守仁）便有分歧。我朝学脉惟文清得其宗。百年前，宗文清者多；百年后，宗文成者多。宗文成者，谓文清病实，而不知文成病虚。毕竟实病易消，虚病难补。近日虚病见矣，吾辈稽弊而返之于实。（同上）
6.道心即人心之本心，义理之性即气质之性之本性。千古支离之说可以扫尽，而学者从事于人道之路，高之不堕于虚无，卑之不沦于象数，而道术始归一乎。（刘宗周《刘子全书》卷十一《学言》中）
7.盈天地之间一气而已矣。气聚而有形，形载而有质，质具而有体，体列而有官，官呈而性著焉。（《刘子全书》卷七《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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