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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40年代的戏剧

    第一节"广场戏剧"的三次高潮
    第二节 大后方、上海孤岛:"剧场戏剧"的再度兴起

 

  第二节 大后方、上海孤岛:"剧场戏剧"的再度兴起

 

    (一)、夏衍的《法西斯细菌》和《芳草天涯》

    抗日战争爆发后,夏衍奔波辗转于上海、香港、重庆、桂林、长沙等地,积极投身于抗战宣传工作,担任过"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的理事、《救亡日报》的总编辑等职务,同时也创作了大量的戏剧作品,如《心防》、《一年间》、《愁城记》、《水乡吟》、《法西斯细菌》、《离离草》、《芳草天涯》等。这一时期的作品在思想和艺术上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法西斯细菌》和《芳草天涯》。

    1、《法西斯细菌》(1942年)

    思想主题

    《法西斯细菌》是夏衍这一时期的一部最重要的剧作。这部现实主义的力作,通过塑造一位细菌学家俞实夫的形象,展示了他从不问政治到走向抗战激流的心路历程,说明了一个最重要的真理,就是:人类最大的传染病――法西斯细菌不消灭,要把中国造成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是不可能的,从而说明了"法西斯和科学不两立"的主题思想。
    作品的立意十分深刻,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其浅层意义是"批判科学至上主义"思想,深层意义则是一个文明暂时无法战胜"愚蠢和野蛮"的悲剧。在剧作家看来,知识分子要求专心致志地为全人类研究科学,原本是一个无可非议的正当的愿望,帮助知识分子实现这一个愿望,正是民主自由的现代中国的历史责任和必要的标志,但是,中外法西斯主义的存在,却扼杀了知识分子这一个最起码的善良美好的愿望,他们被迫着离开他们所钟爱的实验室和显微镜,把视线移向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所在,这不仅是知识分子自身的理想不能实现的悲剧,更是我们的时代、我们的民族不能保护自己民族的精英,给他们以起码的创造性劳动条件的悲剧,而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英雄本色就表现在:当他们认准现代化的中国、全人类全世界的将来都需要科学时,就以坚忍不拔 的毅力一头扑到科学事业中去,而当他们痛苦地认识到"法西斯和科学不两立"时,就又沉稳、坚毅地、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扑灭法西斯细菌的实际工作中,这就是剧本所描写的俞实夫。

    人物形象分析

    俞实夫是剧作者所塑造的一个"悲剧里的英雄"的形象,为人善良正直、不求名利、有以科学建设现代化国家的爱国主义理想和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性格坚忍执著、工作起来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气度宽容谦和,集中体现了现代中国民族性格的内在美;缺点是具有知识分子的天真、不通世故、不知人世的艰难、和理想主义的特色。
    作为一个著名的细菌学家,为了为整个人类谋利益,最初的俞实夫无视个人生活的艰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细菌学的研究之中,甚至在民族斗争尖锐激烈的年代里,仍然是不问政治而埋头研究,但是中日关系的破裂却迫使他离开了日本,辗转于上海、香港、桂林之间,想继续研究而不成。在香港,他亲眼目睹并亲身经历了日本人烧杀抢掠的罪行:他的显微镜被抢走;他的好朋友钱裕被杀;他和他的妻子受到了侮辱;科学家所研究出来的成果被用来制造细菌弹进行世界性的大屠杀……。残酷的事实教育了俞实夫,最后他毅然中止了研究工作,投入到了现实斗争中去。
    围绕着俞实夫这个悲剧的英雄,剧作家还塑造了两个知识分子的形象:赵安涛和秦正谊。赵安涛曾经多次围绕着"科学和政治"的问题和俞实夫发生争论,批评他的非政治倾向,但是他自己却在经历了一番坎坷之后,弃政从商、壮志付诸东流,虽然后来财产被洗劫一空后,开始顿悟前非,但是对自己将要着手去做的事情,还是茫然无措。秦正谊更是一个追求实惠的利己主义者的典型,受到挫折后,开始依附于一个发了财的司机去搞投机生意,发国难财。在俞实夫和赵安涛、秦正谊之间,显然存在着一种对比和映衬的关系,是深刻和浅薄、静与动、悲剧性和喜剧性之间的对比,通过这种对比,展示出了知识分子所走的不同的人生道路,给人以启迪。

    艺术成就:

    ① 时空跨度大,具有史诗性。

    剧本在五幕剧的有限空间内容纳下了十年的政治风云:从"九.一八事变"前夕(1931)、经"八.一三"上海战争、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一直写到1942年春抗战转折关头,并且在场景上不断位移,正面展现了"东京-上海-香港-桂林"的人生舞台和戏剧舞台,表明了作家对开阔视野、表现大时代背景的史诗性追求。

    ② 注重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善于透过平凡的日常生活揭示时代的本质,情节简单、平淡,缺乏戏剧性。

    剧本始终关注的不是大的历史事件的本身,而是这些历史事件对主人公心理性格的影响,揭示出人物情感的风暴和他们心理性格发展的内在逻辑。

    ③结构严谨,语言简洁、含蓄、准确,风格朴素而深沉。再一次体现出了其剧作"严谨的现实主义"的特色。

    《法西斯细菌》是夏衍创作上的第二个高峰。

    2、《芳草天涯》(1945年)

    在夏衍的创作中,曾经受到指责的四幕剧《芳草天涯》,是最具有"史"的地位和价值的作品。在这部剧中,夏衍试图突破自己已经形成的"从正面展开具有时代尖锐性的政治性主题"的创作模式,从侧面深入到男女关系的领域,从爱情这个最敏感、最自私、最能牵动人的情思、也最能显示人的真实面貌的窗口,去展示他所珍爱的描写对象――大时代中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内心深处的苦恼、矛盾、挣扎和追求。《芳草天涯》是夏衍对多少已经有些僵化了的文学模式的一次大胆的挑战,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之作。正因为如此,此剧上演后,掀起了国统区又一次关于文艺与政治问题的论争。
    剧本写的是一个三角恋爱的故事,只是这种三角恋爱融入了抗战的氛围:心理学教授尚志恢在抗战时期,在"碰遍了钉子、受够了磨难"之后,深深感受到了报国无门的压抑、苦闷,他的上过大学的妻子石咏芬被艰难的生活而压垮,原来的雄心壮志渐渐消失,精神上呈现出了萎缩、平庸和病态,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渐渐地消磨殆尽,彼此不再能够沟通,不再能够互相谅解,经常无端地抱怨而彼此折磨。尚志恢为此离家出走到桂林,在老朋友孟文秀的家里遇到了孟的侄女、年轻漂亮、充满青春朝气的女大学生孟小云,互相吸引而相爱,但又彼此深刻地感受到了在苦难中追求理想、爱情的迷乱、痛苦和惶惑。因为不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双方都清醒地知难而退,让理智克制住了爱情,并且在投身抗日救亡运动的过程中使精神境界得到了升华,爱情的主题上升为民族解放、社会解放的主题。
    通过这样的一段三角爱情纠葛,剧作深刻地表现了国统区知识分子在战争相持阶段深层意识上的精神痛苦,虽然他们在险恶污浊的政治环境中能够保持民族的正气,坚守政治的立场,但是在个人的感情生活上却显出了弱者的困窘和无能,而这恰恰是黑暗现实世界投射到人们心灵深处的阴影。《芳草天涯》正是通过对这阴影的精微揭示,在更深刻的意义上否定了那个制造"愚蠢和悲愁的社会和时代"。
《芳草天涯》是夏衍这一时期创作上的第三个高峰。